化一

69了,又老又穷,年更高糊狗比,经常不回评论(忘了),是个叛逆非主流。

SOMEONE 12.13


12.

下雨了。

先是空气变得阴潮,然后是天空变得灰暗,眼前能看见的,指尖能感受的,都在慢慢降温。

陈一寸没回家,只寻了处关门的店站在屋檐下抽烟。
烟雾忽聚忽散,火光一闪一灭,他靠在墙上,半天没琢磨出嘴里的味道来。

应该说,站在这好一会,他都没能从那阵恍惚中缓过来。

从高中生那抢来的摩托就倒在脚步,他却懒得去扶。

有雨点溅到他鞋上,浸出一层深色。
他看着水渍一点点晕开,从中心延至边界,由深至浅,然后又被新的雨水覆盖。
可惜了,要是不落他鞋上,兴许还能和别的水珠凝一块多活一会儿。

他百无聊赖地想着,动了动右腿。
刺痛一闪而过,然后是止不住的痉挛。

真是该死。

陈一寸掏出手机蹲下来,腿上的抽搐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强忍着解锁,手指划过几个号码,只在贺呈的名字那儿停留了一瞬,就立马划过去了。

划到金谷,想也不想就按了拨通。

电话那头接的倒挺快。

“在哪儿?”
他直起身,试图转移一下注意力。

脚下的摩托车被雨淋得发亮,但显然是不能骑了。

“给你送伞的路上。”
电话那头话音刚落,陈一寸就看见了不远处熟悉的车牌。
金谷缓缓降下车窗,叼着烟的嘴抿成一条线。
新取的烟卷在他嘴里打个圈,停在了陈一寸的方向。

“嘿,兄弟,我都给你送伞来了,借个火呗?”

陈一寸撑着墙,不自觉发出一声轻笑,从裤兜里慢吞吞地掏出个打火机,然后淋着雨走到金谷车前扔了进去。
“别他妈叽歪了,走吧,去该去的地儿。”

反手关了车门,他如释负重地躺倒在椅上,任由疼痛不减的右腿折腾。
车身在雨里拐了个弯,便迅速消失在了路口。


“怎么样?”
金谷咔的一声点亮火机,冲刚沐浴完的陈一寸努努嘴,示意他把衣服穿上。

陈一寸头也不抬,自顾自清点枪支:“什么怎么样。”

“腿啊!问你腿怎么样!”

“还不是老样子。”

点了一遍,没多没少,他又转身装子弹去了。

金谷窝在沙发里,对他一如既往的漠然习以为常:“你呀,迟早腿废了也是活该。”

陈一寸不置可否。

总觉得气温太低,他顺手给开了空调——夏天开热空调,他可能是史上第一人。

金谷赶忙制止:“诶,觉得冷你倒是穿衣服啊!开个热空调你不得烧死我!”

陈一寸瞥他一眼,还是把衣服给穿上了。

生长在后背的黑鹰一展翅,就被裹上的T恤遮了个干净。

“你呢?脸怎么回事?”
提到这茬,金谷眼底的光就黯淡了。

他下意识摸上那道血痂,愁云惨淡地咧开嘴角:“帅吧?”

“帅,就比毁完容刚出狱去杀猪的劳改犯差一点了。”

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瓶洋酒,陈一寸也不拿杯子,瓶盖一开就开始灌。

腿上的疼痛虽然还不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但有一下没一下的,总是让人心烦意乱。

这时候酒精就成了不错的东西,跟麻醉剂似的,不管多少,反正最后都能有那么点凑效。

瞧见他有酒,金谷也叫嚷着要喝。

陈一寸于是又走到冰箱跟前,扔给他两瓶啤的。

两个大男人一起窝在狭窄的沙发上,谁也懒得起身把沙发床彻底铺开,就这么将就着窝着腿各坐一边。

看上去相处融洽,其实是金谷硬凑上去的,一边喝酒还一边给陈一寸那条伤腿按摩,倒是不错的客房服务。

半瓶酒下肚,陈一寸也缓过来了。

身上开始发热,腿伤在若有若无的睡意驱使下,也显得无足轻重。

“所以呢?你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金谷摇晃下脑袋,心满意足地咂咂嘴——这时候要是再来点下酒菜就更好了。

陈一寸咽下嘴里的辛辣,难得没开口嘲讽,而是看向窗外,平静得有些异常:“我被停职了。”

金谷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和你问不问我有啥关系?不反正都会复职的吗?”

陈一寸没说话。

其实金谷说的不错,就算被停职,他也是鹰组的一员,反正都是要回来,早点知道情报更方便行动,只要他这时候不多手,上头没人会怪罪的。

可他就是过不去自己这坎。

举起酒瓶,明明是能让人坠入深渊的液体,却有着琥珀的柔光。
他仰起头,将剩下那半一饮而尽。
金谷要说什么,今天发生了什么,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
他在意的,只是自己少了个合适的身份知道一切——一个合理又应当的身份。

喝完了酒,他又点上一支烟。
腿上的痛感对他而言已是形同虚设,喝完啤酒的金谷也起身去寻酒杯,估计是打算和他长谈。
慵懒地吐口烟圈,陈一寸看着慢慢消失的烟雾,不知怎么就觉得隔应。
怕不是喝酒喝傻了。

金谷找到酒杯,又开了瓶洋酒,拿回沙发上就开始讲今天的情况。
先是从他汽车抛锚开始,然后再到偶遇蛇立,最后说到贺呈赶来,才见陈一寸动动手指。

还没来得及劝慰,陈一寸就把弹烟灰的手给收了回来:“你继续。”

金谷有些尴尬。
原来只是弹个烟灰啊。
于是他便继续了,将事后老李那的巧合一并说给陈一寸,还把自己的一些猜测也拣必要的说了,只余下蛇立对陈一寸一些莫名其妙的态度没细谈——他能感受到陈一寸并不想在这方面深究。

事情说完,金谷也松了口气。
“不过我总感觉这事有蹊跷。”他嘀咕着,打开了手机麻将。

“有什么蹊跷的,不就那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直觉吧,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恰好赶上一桌缺人,金谷连忙点进去。
熟悉的背景音乐一响起,他就不再念叨专心致志打牌去了。

陈一寸起身关了灯,凑合着窝在沙发上开始睡觉。

耳边是金谷时不时的叫唤和淅淅沥沥的雨声,他窝在沙发的角落里,双手抱胸仰躺,伸直的右腿搁金谷腰上也没什么动静。

在这种近乎奇异的安宁里,他就这么睡着了。

蹊跷吗?

意识逐渐昏沉,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便失去了知觉。


这一觉睡得很沉。

估计是因为喝了点酒,金谷也睡得和死猪一样,头在地上腿在沙发,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打着鼾,但无论怎么折腾,给陈一寸右腿压着的腰腹几乎没怎么动,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陈一寸看着有些感慨,于是他抛弃将人踹醒的念头,起身洗漱。

冰冷的水打在脸上,困顿稍纵即逝。
还没摸到毛巾,就听见客厅手机一阵震动。
湿着脸过去一瞧,发现是金谷的。
再看看某位死猪,显然没起来。

叹口气,他拿起电话接通。
“喂?”

对面沉默了一会,传来老李的声音:“一寸?”

“是我,怎么了。”
伸手去拿杯子,才发现水都喝完了,陈一寸一面应着,一面叼着烟烧起了水。

“你和金谷在一起吗?”

“他还在睡。”

“这样啊……”老李听起来有些意外,“一寸啊,我是把你当兄弟的,现在……算了,你等金谷起来叫他回我电话吧。”

陈一寸叼着烟走到金谷跟前:“不用这么麻烦,我现在就让他接。”

抬脚猛地一踹,睡在沙发上的人便发出凄惨的嚎叫,蜷缩着身子起来了。

迷迷糊糊从陈一寸手里接过电话,金谷很是不满:“大清早又怎么了?”

陈一寸在边上抱着手臂看他。

“啊?就在我边上啊,怎么了?”金谷接着电话,有些奇怪地看了陈一寸一眼。

看样子是不想让他听见。

陈一寸挑挑眉,返身看水壶去了。

客厅不断传来金谷的抱怨和敷衍的应声。

突然,像是摁下暂停的电影,除了空气中起起伏伏的尘埃,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他有些好奇地朝外一看。

只见金谷正面色阴沉地往他这边瞧。

“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我明白了,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金谷走到厨房,顺手接过陈一寸递来的烟点上,欲言又止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要走了?”
水好像要开了,咕噜咕噜冒出气泡。

“……嗯。”

陈一寸没理他,也不多问,只守在水壶前等着尖鸣响起的刹那。

出门前,金谷站在玄关,似乎做了很大的挣扎,才缓缓开口:“寸儿啊,你……”

“有屁快放。”

一个两个的,要说不说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

金谷被他一骂,似乎也下定了决心。

“老李刚刚来电话,说被毁坏的那个监控修好了,画面调出来,拿枪转运的那个人,是你。”

恰好水开了,一阵热气喷出水壶,发出凄厉的尖鸣。
但陈一寸还是听见了,听见那句颇为可笑的“是你”。

金谷看上去也很懊恼:“虽然一看就是嫁祸,但老李说那个‘替身’有些相似过头了,怕是敌方的阴谋想引你出来,以防万一我俩还是决定先不和你说,免得你一激动真暴露了落进圈套。”

陈一寸关了火,好像不怎么感兴趣。

“总之,这段时间你藏一藏,我和老李可能要费点时间查人。”

“藏一藏?”他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有什么好藏的,是个人都不会相信那么撇脚的嫁祸。

谁知站在门口的金谷听他反问,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为难。

“…虽然已经被老李压下来,但上头已经发过通告了,要活捉你。”摸上虚掩的门,金谷已然站在了门外,“寸儿啊,目前我们压着所以不会来人,但无论如何,你还是先躲一阵吧……”

发通告活捉他?

陈一寸握着水壶的手柄,一时间忘了动作。
整个鹰组,有资格发这种通告,活捉对象还是他的人,他想不出第二个。
以至于他愣在原地,半天没听明白金谷在说什么。

“总而言之,有事给我联系,先别出门了,晚上我再过来。”

说着,金谷就关上了门。

咔的一声。
将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影,同门外喧嚣的世界彻底隔绝。


13.

出了门的金谷连脸都来不及抹,就开车直奔老街。

接电话的时候他就觉着不对,搁平日里这种事情告诉陈一寸也没什么,可老李一反常态的叮嘱,让他觉察出了一丝可疑的痕迹。
他们哥几个关系一向很好,对老李他很放心,这种做法肯定是为了陈一寸。

但他就是想不明白,这种事情怎么会嫁祸到陈一寸身上。

先是让他做保安,然后是停职,现在是下令活捉。
虽然没动真本事,但从形式上来看,已经是对这位二把手最大的镇压了。

贺呈这般手段,硬生生将一个跟了自己将近二十年的忠臣逼上了绝路。

莫说陈一寸,金谷都觉着心寒。

油门踩到底,很快就看见了老街的巷口。

金谷阴沉着脸色,带着昨天就没处理的伤疤,脚步匆匆进去了。

老李同他一样,收到消息就心神不宁,那卷录像已经被他翻看了百八十遍,也没见找出什么破绽。

无论是习惯性动作,还是说话的神态语气,画面里那个身形挺拔的青年,显然是陈一寸无误。

金谷刚进来的时候还不信,硬是要把监控回放了一遍。

可等他看完,就和老李一样抽着烟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太像了。

如果不是对陈一寸的忠诚有着绝对的信赖,金谷几乎要以为画面上这只老鼠就是自家兄弟了。

“人皮面具吧?”
老李吐口烟圈,破铜锣嗓子一张就知道是通宵没睡。

金谷抿口茶,神色不见乐观:“估计是,还做的挺逼真。”

“何止是逼真!这他妈找的是演员吧怎么这么像!”

“看样子这盘棋真下挺大的,这么优秀的演员培养起来也不容易,我们一寸这次是真被吃死了。”
金谷说完,就喝着茶不再说话了。

老李听了,也沉默了。

这摆明了就是冲陈一寸来的,他们再怎么强压,也保不了自己兄弟。

没有人能证明画面里的是陈一寸,也没人能说这不是陈一寸。

因为贺呈已经发话了,活捉回组。

这是多么讽刺的命令,只需他一个电话,哪怕已经没了呼吸,陈一寸估计也会一个鲤鱼打挺气死回身出现在他面前。

可他偏偏就不这样做。

而是象征性地下达命令,被他俩拦截也无所谓。

实在是太诡异了。

这是要逼走陈一寸还是要留下他呢?

有那么一瞬间,金谷竟怀疑贺呈本人也在纠结。
但这猜测未免太不切实际了。
贺呈这种比陈一寸还有冷静的人,又怎么会在自己都还没想清的时候下命令呢?

撇下可笑的猜测,金谷和老李商量着去查查下边的人事走动,平白无故多出一个陈一寸,怎么说也得留下点踪迹。

说着,两人就齐齐准备出门。

谁知还没上车,老李就又接到贺呈的电话,要他在原地待命,金谷可以出去侦查。

要老李留在这待命?怕不是要亲自过来?

那真是有够倒霉的。

简直像在打仗,坏事接二连三地涌上来,回回都让人接的措手不及。
只希望别再发生什么意外就好。

金谷担忧地想着,和老李打完招呼就发动了汽车。

不得不说,金谷的直觉总是出人意料的准。

在他走了没多久,贺呈就赶了过来。

身后跟着个小尾巴,小心翼翼地挽着他手臂不肯露面。

老李倒是不意外他亲自过来,只是意外林良也跟着。

贺呈言简意赅:“要他过来。”
显然是在指陈一寸。

老李尴尬地笑笑:“呈哥,这……”

“马上。”

“……是。”老李没办法,只得掏出手机。

谁知电话响了一阵也没人接。
他狐疑地看看贺呈:是已经派人活捉了吗?

贺呈没理他,盯着他手里的手机不说话。
再打一遍,还是没人接。

老李有些不安,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

谁知下一秒,老街便响起了机车的轰鸣。

夹带着滚烫的尾气,在平地上掀起一阵不小的风。
出门一看,戴着头盔的陈一寸跨坐在机车上,正掏出手机看未接来电。

抬头和老李对上视线,陈一寸面无表情地昂首示意,把手机扔给他就进了屋。
手机屏幕上是没退出的短信界面,贺呈那一栏里只有一条信息,点开一看,也只是短短的两个字:过来。

一时间,老李突然和金谷一样,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却终究只能关上门,在返身的时候叹口气,连烟都没敢抽。

屋内的气氛比想象中要和睦。
或者说,陈一寸比他想象的要平静。
平静得像是被通缉活捉的人不是他。

林良见他进来,习惯性冲他笑想打声招呼,却被贺呈的眼神一唬,便窝在男人身边不敢动作了。

电脑屏幕还在回放那段监控。
画面里的他,穿着件黑色短衣,军靴踩在守门人的脸上,印出黑黑的鞋印。
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近乎麻木般的冷血,透过“他”手里“黑鹰”的子弹,贯穿了整个画面。
伴随“砰”的一声,屏幕便黑了。

贺呈看完没什么反应,陈一寸也是,只有林良被最后的枪声吓到,往贺呈的怀里缩了缩。

陈一寸从始至终只是安静的站在门口,谦卑地低着头,等着下一个命令。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贺呈淡淡地开口,比起询问更像例行公事的叙说。

陈一寸头也不抬:“没有。”

“那你退出帮派吧。”
老李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贺呈所说的每一个字,刚要出口求情就被陈一寸制止。

他站在那,腰杆挺得笔直,可声音出来的时候,却是无法掩盖的颤抖:“我能问理由吗。”

贺呈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没揽着林良的那只手空出来,给自己点了支烟。
“军火的路径,仓库的人手,以及本家的文件,能全部掌握的人不多。”
“林良的公寓构造,安保漏洞,金谷的车的手脚,也是一样。”
“两边同时接手,还能与蛇组的少爷联系上,监控也放在这,你觉得除了你还能有谁?”

这是贺呈第一次向他做出解释。

平日里两人的默契足以不需要他多话陈一寸也能安排妥当,兴许不是每一次都能这样心有灵犀,可他从来没想过,第一次对任务产生怀疑会是这样。

他僵在原地,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回自己声音:“可我,从来没有和蛇组勾结。”

贺呈看向他,苦涩的烟雾遮住了他的脸:“你们上次不是聊的挺开心吗?”

聊的很开心?
他试图做出一副苦笑,却连抬头都难。

谁都知道这是他和蛇立第一次见面,交谈的过程也谈不上愉快,却不曾想这巧合的会谈竟成为他叛变的证据。

多么讽刺。

他还想再挣扎一下,却被贺呈突如其来的起身夺去了时机。

“你可以不退出帮派,但我希望你今后不要再出现在鹰组的地盘上,”他顿顿,“更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

一句话,有如晴天霹雳。

陈一寸堵在门口,右腿突然就开始抽搐。

这几日降水降得频繁,空气阴潮难耐,即便是晴天,他的腿也不免要痛上一阵。
搁平日里,痛便痛了,他从不当回事。
可这一次,他扶住门边,竟觉得受不住了。
仿佛被生生切断,撕心裂肺,血肉分离的痛。
他抓着门的手猛地收紧,再提不起其他力气。

贺呈走到他面前,神情冷漠得像是在看路边的野狗。
“让开。”

陈一寸僵着没动。

窗外霎时响起一声惊雷,然后便是倾盆大雨,铺天盖地的,像是从天而降的利刃。

他艰难地抬起头,眼底有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水光。

“您不信任我了吗?”他咬紧牙关,嘴角磨出血来,才把每个字挤出去。

然而贺呈看也不看他,只返身脱了外套给林良披上:“老李,把车开到门口。”

老李犹豫着要不要照办,却见守在门口的陈一寸忽然退后一步出了门,站在雨里淋个通透给他让了路。
低垂着头,像是已经妥协了。

叹口气,老李只得绕过他找车去了——反正人还在,之后想想办法还是能回来的吧。

屋内的林良不住盯着他看,眼底的愧疚和同情藏也藏不住。

直到老李把车开来,贺呈也没再看他一眼。

陈一寸站在雨里,后背被雨打得生痛,右腿已经不堪重负只是虚虚撑着,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倒下。
他站在那,还在等那一声回答。

您还信任我吗?

贺呈撑着伞,同他擦肩而过。
他的手下意识伸过去,却在要抓住贺呈手腕的那刻停了下来。
明明只差一点就能碰到。
只差一点。
但他还是松手了。
一如平日里无条件的妥协,无需命令,只是察觉到贺呈的拒绝,他就松手了。

每次都是这样。
他要他过来,他便过来。
他不爱听解释,他也没多嘴。
他可以接受贺呈的一切命令,停职也好,为了服众通缉他也好,甚至是没有理由要他离开,他都可以接受。
既没有链子拴着,也没有枪棍威胁。
只要他信他。
哪怕是背上这个黑锅被枪毙,他也会像狗一样甘之如饴。

贺呈救了他的命。
没有自尊,没有怨言地跪着,就是他所能付出的最大的回报了。

只要他信他。

直到汽车驶出巷道,他依旧站在那儿,等着一声不可能的回答。

混浊的雨水顺着额角滴落,经过他发红的眼角,有那么点像眼泪了。

头顶突然出现一把伞。

银发的青年站在他身后,温暖的大手抚上他的后背——这里有一只孤鹰。

“雨太大了,回去吧。”
低沉的嗓音像是梦呓。

抚在陈一寸后背的手猛地一揽,便将摇摇欲坠的人抱进了自己怀里。
灼人的体温自后背散开,却没能带走任何一处冰凉。

陈一寸任由他抱着。
眼底燃着的火光被雨水一点点熄灭,焦烟一散,然后就什么都没了。
像是灵魂燃烧殆尽的灰烟。

蛇立抱着他,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皮。

陈一寸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

蛇立扔了伞,将脸埋进他颈间,眼底染上些笑意:
“我们回家吧。”

雨水飞溅,疾风咆哮而过。
如同一座孤岛,他们站在大道中央,与世隔绝。

那天下了好大一场雨,临河那块水都漫了上来,地势低的巷子水淹到了膝盖,泥水淌进屋子里,到处都是狼藉。

老街那块几个小年轻还捡到只流浪狗。

平日里就见这狗睡在街头,窝都是现找的纸箱,路过的小流氓也时不时喂一下。

谁曾想,一场大雨,将一切浇了个干净。

等被他们捡到时,狗已经是尸体比雨水还凉。

评论(28)

热度(90)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